君子曰“礼乐不可斯须者去身”致也乐以治心则易、直、子、谅之心

君子曰：“礼乐不可斯须者去身。”致也乐以治心，则易、直、子、谅之心，油然生矣。易、直、子、谅之心生则乐，乐则安，安则久，久则天，天则神。天则不言而信，神则不怒而威：致乐以治心者也。

致礼以治躬则庄敬，庄敬则严威。心中斯须不和不乐，而鄙诈之心入之矣；外貌斯须不庄不敬，而易慢3之心入之矣。故乐也者动于内者也，礼也者动于外者也。乐极和，礼极顺，内和而外顺，则民瞻其颜色而弗与争也，望其容貌而民不生易慢焉。故德辉动于内，而民莫不承听；理发诸外，而民莫不承顺。故曰致礼乐之道，举而错之天下，无难矣。

所斯须：片刻，须臾。也 致：详审。3 易慢：轻率怠慢。

君子说：“礼乐是片刻不能离开人们的身心的。”通过研究礼乐来调理内心修养，那么平易、正直、慈爱、诚实的心情就自然而然地产生了。那么平易、正直、慈爱、诚实之心产生了就能心情愉快，心情愉快了心里就能安定，心里安定了就能长久地自我修养不息，长久地修养不息就能体达天理，体达天理了就能与神明相通。体达天理就可以不必说话而使人尊信，与神明相通就可以不发怒而有威严：这就是研究乐来提高内心修养的结果。

研究礼来端正自己的容貌仪表，那么态度就会庄重恭敬，态度庄重恭敬了就会显得有威严。心中如有片刻不平和不快乐，那么卑鄙欺诈的心思就会乘虚而入；外貌只要有片刻不庄重不恭敬，那么轻率怠慢的念头就会乘虚而入。所以乐是影响人的内心的，礼是影响人的外表的。乐能使人的内心十分平和，礼能使人的外貌十分恭顺，内心平和而外表恭顺，那么人们只要看到他的脸色，就不会跟他争执了，看到他的容貌，就不会对他产生轻率怠慢的心思了。所以，道德的光辉润泽于内心，人民就不会不顺从；理从外貌上表现出来，人民也不会不顺从他的领导。所以说，运用礼和乐的教化，再把它们推行于天下，天下的治理就不难了。

乐也者，动于内者也。礼也者，动于外者也。故礼主其减，乐主其盈。礼减而进，以进为文。乐盈而反，以反为文。礼减而不进则销，乐盈而不反则放。故礼有报，而乐有反。礼得其报则乐，乐得其反则安。礼之报，乐之反，其义一也。

夫乐者，乐也，人情之所不能免也。乐必发于声音，形于动静，人之道也。声音动静，性术者之变尽于此矣。故人不耐无乐，乐不耐无形，形而不为道不耐无乱。先王耻其乱，故制《雅》《颂》之声以道之，使其声足乐而不流，使其文足论而不息也，使其曲直、繁瘠廉肉、节奏，足以感动人之善心而已矣，不使放心邪气得接焉，是先王立乐之方也。

是故乐在宗庙之中，君臣上下同听之，则莫不和敬；在族长乡里之中，长幼同听之，则莫不和顺；在闺门之内，父子兄弟同听之，则莫不和亲。故乐者，审一以定和，比物3以饰节，节奏合以成文，所以合和父子、君臣，附亲万民也：是先王立乐之方也。

故听其《雅》《颂》之声，志意得广焉；执其干戚，习其俯仰诎伸，容貌得庄焉；行其缀兆，要其节奏，行列得正焉，进退得齐4焉。故乐者，天地之命，中和5之纪，人情之所不能免也。

所性术：内在的思想情感。也 息：泯灭。3 物：这里指乐器。4 齐：协调统一。5 中和：不偏不倚，和谐适度。

乐，是影响人的内心的，礼，是影响人的外貌体的。所以礼应该简单，乐应该丰富。礼简单了人们就会努力遵循，人努力遵循礼人就会变得美善；乐丰富了人们就会受陶冶而反回本性，反回本性人就会变得美善。礼简单了人们还不努力遵循就会消灭，乐丰富了人们不能反回本性就会放纵。因此礼要求回报，而乐要求反本。礼得到应有的回报人就会感到快乐，乐使人反回本性就会安定。礼的回报，乐的反本，二者的意义都是一样的。

乐，就是使人快乐，是人情不能缺少的。乐必然要借声音来表达，表现于动作，这是人之常情。声音和动作，人表达情性的方式的变化，都超不出这二者。所以，人不能没有乐，乐不能不表现出来，表现而不符合于道义，就不会不混乱。先前的君王憎恶邪乱，所以创制了《雅》和《颂》的乐歌来加以引导，使声音足以令人表达快乐而不至于放纵，使乐歌的文辞足以表达义理而不回味无穷，使乐曲的曲直、声音洪大或细小、节奏的变化等足以感动人们的善心，不让放纵邪恶的念头来影响人的情感，这就是先王制定音乐的宗旨。

因此，在宗庙里演奏先王之乐，君臣上下一同聆听，大家都平和恭敬；在族长乡里演奏音乐，年长的和年幼的人一同聆听，没有不和谐而孝顺老人的；在家门之内演奏音乐，父子兄弟一同聆听，也没有不和睦亲近的。所以，制定音乐要先确定基调宫音以调和众音，用各种乐器来配合节奏，节奏和谐便形成整个乐章，这样就可以用它来协调君臣父子的关系，使天下的民众相亲相随：这就是先王制定音乐的宗旨。